后来，白小颜才知道自己误闯了什么地方。

    今日乃是天庭千年一度的选拔大会，地点正是这灵气浑厚的千圣山山顶。为了证明自己拥有得道成仙的资格，从五湖四海赶来的众多修仙道者齐聚于此，纷纷施展功法绝学，争夺位列仙班名额。

    唯有道长柳晏，察觉到湖边还存在这么一个渺小如尘埃的生灵，不顾审判官劝阻，以一己之力竟挡下数10名同道施展的道法，将小蛇揽在怀中救它一命。

    此招一出，威震四方，巨剑的灵威排山倒海，柳晏道法技压群雄，本应顺理飞升天庭，在仙官里谋个一官半职，谁知审判官竟因他扰乱审判秩序为由，判决他飞升失败，千年后再重新来过。

    “挽救无辜生灵，柳晏何错之有。”他立于风中，道袍瑟瑟，身杆笔直。

    “道者本该降妖除魔，你不顾大局扰乱审判现场，只为救一名低等小妖，没有永久免除你修仙资格，已是网开一面。”审判官瞥了一眼他怀中瑟瑟发抖的白色灵蛇，满满轻蔑。

    目送一众远不如自己的师兄弟乘仙云而去，柳晏紧紧咬着牙，抱着白小颜的手指冷若寒冰。

    白小颜费力扭动着身躯，想要给柳晏一点儿安慰，它几百年来，从未像现在这么一刻自责懊恼。

    可它修为尽失，千疮百孔，就连最基本的话语都说不出。人妖殊途，它想稍微温暖一点儿柳晏冰凉的指尖，可恨自己，并不温暖。

    “不是你的错。”柳晏轻轻抚摸着白小颜鳞片，声音里隐隐有种悲凉，听得白小颜心口生疼。

    一切如过眼云烟般消散，留下的人徒自感叹，喧嚣热闹过后，千圣山恢复了它往日的平静。

    奄奄一息的白小颜被柳晏带下山，喂它灵药，替它疗伤，为了稳固断裂的灵根，还渡了百年修为给它。

    从此往后，白小颜钻进竹篓里陪他上山采药，蜷缩在道袍中陪他打坐冥想，缠在肩膀上陪他修炼气魂，就连睡觉都盘在他枕边。

    白小颜伤势渐渐痊愈，但柳晏的状态却一日不如一日。

    自那日归来，柳晏从未露出过一抹笑容，眉眼中的星辰大海，总是黯淡。

    为了让他能开心起来，白小颜耗费全部妖力把门前石头变成盛开的野花，从而瘫了一天一夜；去山下采稀有滋补的肉蘑，又被野鸡追的差点儿丢了小命；爬悬崖峭壁去找柳晏提到过的珍惜药草，失足滚落下来，弄得满身伤痕。

    柳晏总是温柔的抱起它，轻抚它受伤的身体，喂煎好的草药给它，说着‘小白，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只是他清冷的脸上，始终未再出现笑容。

    柳晏身为修仙者，哪怕已经修炼到元婴期，拥有无尽寿命，却太过正骨，无法对审判官和天庭不公的决策释怀，日日怀疑自己这数十年苦心修炼到底为何，心神一乱，渡劫失败，郁郁不得志，修炼之时走火入魔，流下两行血泪，含恨而终。

    白小颜没有哭，也没有闹，在柳晏坟头一刻不离的盘了整整三年。春夏秋冬，烟雨霜雪，大地飞花，青草漫漫。

    它还只是一只懵懂的小妖，它不懂为何自己会如此悲伤，它只是默默看着曾陪他上山采药的竹篓落满枯叶，陪他打坐冥想的石塌积满厚厚冰雪，陪他修炼的小院灵药枯死而野草疯长，陪他睡觉的陋室里，再无声响。

    那个会轻声呼唤自己‘小白’的柳晏不在了。

    那日柳晏为自己支起苍穹的巨剑……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