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随州，已经到了快要穿上冬衣的时候了。百姓们已经种完小麦，开始准备年货。而刚刚入主随州的闯军李来亨部，也收完了今年的地租，除了训练新兵却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因为李来亨部人才稀少，而李来亨自恃地位，不肯干活，队中大小事务便落入了加入闯军不久的方以仁身上。这两个月来，他同时操劳收租，训练新兵和给丘八上课三件事，几乎合不了眼，身形消瘦了不少。即使是摧残人如李来亨，也不得不在收租结束后，给他放了几天假养身体。

假期的开头，方以仁除了吃饭排泄，几乎是睡过去的，三日之后精神才有些好转。他本准备利用剩下的时间读些收集来的古书（这是他在闯军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可他刚刚在书房坐定，张皮绠却不请自来，告知他李来亨请他去喝酒。“说是喝酒，怕是又有事物要安排与我。”方以仁腹诽道，但又不敢不去，只得放弃自己的休假跟着张皮绠前往李来亨的住所。

张皮绠把方以仁领进了李府，告诉他李来亨正在院中等他，便告退了。方以仁走入院中，看见李来亨正坐在水池旁的凉亭里独酌，旁边放着一个温酒的小火炉。见到方以仁进来，他举起酒杯“乐山，绿蚁新醅酒，能饮一杯无？”

方以仁猜不透李来亨要和他谈什么，又怕自己后面的假期泡汤，只得恭谨的鞠了一躬“府主，学生近日精神不振，怕是不能饮酒，还望府主恕罪。”

李来亨摇了摇头，略带责怪的说道“近日来诸事繁多，本都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暇，又兼今日阳光明媚，乐山你却不肯陪我饮酒，教人好不扫兴！”

“你整日不是逗狸奴，就是给母大虫写些甜言蜜语，哪里来的脸在我面前说诸事繁多。”方以仁心中暗怒，但听闻李来亨不是有事找他，只是想拉他喝酒，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学生身体虚弱，还请东翁恕罪。学生听闻节帅府中有一批从县令家中抄来的武夷红茶，若是东翁不嫌弃，学生愿以茶代酒，与东翁对饮。”

“也罢，那你在此地稍息一二时，我去给你泡茶。”李来亨点了点头，让方以仁坐下，便进屋去了。方以仁自以为摸准了李来亨心事，心中暗喜，却不知李来亨在背过身时，嘴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方以仁在亭中坐了几分钟，李来亨便提着一个茶壶出来了。他亲自为方以仁倒上一壶茶“我是粗人，不懂烹茶，还请乐山勿怪我糟蹋了好茶叶。”

方以仁举起茶杯，嗅了嗅，只觉香味扑鼻，他抿了一口，觉得这茶叶果然不错，即使是在李来亨手上也能泡的有滋有味。李来亨又与他聊了些近日的趣事，多是郝摇旗和狸奴闹出的笑话，他也渐渐放开，谈起了自己在桐城求学时捉弄老师的旧事，使得亭中笑声阵阵。只是不一会，方以仁便觉得困意涌了上来。他强撑着困意，向李来亨告退，但李节帅似乎谈兴正浓，不肯放他走。方以仁无法，只得强撑着与李来亨又谈了片刻，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他起来，发现自己躺在李来亨的床上，额上和股间传来阵阵疼痛，心中一惊，连忙摸了摸身上，发现衣物完整，心中才稍微安定下来。他挣扎着起身，想要走出去，但却扯到股间，痛的他大叫一身，坐回了床上。过了数息，李来亨从外面走了进来“乐山，你醒了？”

“东翁，我这是怎么了？”方以仁问道

“下午你谈着谈着，突然倒下，还把凳子坐垮了，让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死了。连忙找个地方让你躺下。阿弥陀佛，若是你因为与我聊天过劳死了，我可要自责一辈子了。”方以仁见李来亨一副关切的样子不似作假，想来自己身上的伤痛也是因为昏倒时在哪里磕碰着了，心中竟对之前的怀疑感到一丝羞愧“是学生体虚，惊吓到东翁了。”

李来亨摆摆手“无妨无妨，你无事便好。你身体还没养好，就把你叫出来陪我作乐，是我思虑不周了。你要是现在不想走动，可以在我府中歇息一两日，我叫厨房多做几个菜便是。”

方以仁见李来亨认错，心中一阵感动，以为李来亨终于知道自己的辛苦了，但他挂念家中的古书，又怕李来亨给他炫耀母大虫的回信，决定忍着痛回去静养：“感谢东翁好意，但是东翁日理万机，这点小伤就不劳东翁费心了。”李来亨又客套了一两句，见方以仁心意坚定，便没有坚持，让张皮绠驾着马车载他回去了。方以仁又得以多休息了三日，才被李来亨拉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