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病人情绪很不稳定，你们暂时先不要录了”，赵子晗到病房的时候，只见一位护士在打发警察，警察想询问笔录，护士说，“你们再询问下去，病人估计又得出事了。”

　　这个“又”字声声敲打着赵子晗的心。

　　明明昨天餐厅里见面的一切都这么美好：外滩沿街的五星级米其林餐厅，久违的吴樾，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这么落魄或者糟糕，她面容看起来十分清秀，比十年前那种朋克有些小痞的模样，看上去更好，有种大象闺秀的精美，她穿了一身深色干练的连衣裙下面还配着一双布灵布灵的高跟鞋。子晗到餐厅的时候，吴樾已经坐在窗口，静静的等着他，两个人相对的那一刹那，忽然有一些亲人久别重逢的感动。

　　当时，赵子晗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原来吴樾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过得这么糟糕，这时候吴樾也报以微笑。轻轻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中间两个人谈了一些有的没的，铺垫了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说起了十年前看到吴樾的信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自己也没有勇气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过去就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阿姨，还好吗？”子晗小心翼翼的问候着。

　　“嗯她很好啊，只是年纪大了，自己搬到养老院去住了，”看着子晗有点诧异的表情，吴樾补充道一句，“嗯，这样有搭档也不会太寂寞，毕竟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听到这里，赵子晗心里就开心了，有种妹妹终于出嫁的感觉。

　　“哦，那嗯，你老公什么时候一起见个面吧？”

　　五月尴尬的笑，“好的嗯，他今天等会回来接我，不过我觉得今天就先别见了，我也没有跟他说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俩的关系，介绍起来特别复杂，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在警局介绍的吗？就是，这个人是我爸前妻的女儿类似的。”

　　子晗笑笑说好，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两了相谈甚欢，用餐之后子晗说，“我送你回去吧。”吴樾坚持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老公就回来接我了。

　　明明是这么美好的再重逢，为什么今天忽然警局又打电话来叫自己？说吴樾出事了，被丈夫打了，或者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可能只是男朋友。是被家暴了吗？更糟糕的是，原来吴樾的腿在十年前那场火灾中就被压断了，她已经不能走路了。

　　所以今天下午的场景，一切很混乱，吴樾的眼睛比青脸肿，伤腿不能动。她嗤笑着看着子晗，让子晗拿起她银色高跟鞋，她说，你感受一下它的重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穿这双高跟鞋了，我的脚感受不到它的重量，我不能走路，就是这么嘲笑。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呢？“子晗简直要被逼疯了。吴樾放声的大笑起来，她说你知道吗？我有多落魄，为了不让你知道我是个瘸子，我不能走路，我昨天下午很早就去了餐厅，一直坐在那里等你，等你走了之后，我才坐着轮椅慢慢的离开，当中更搞笑的是因为跟你一起用餐，我不能去洗手间，我居然还尿裤子，哈哈哈哈。

　　吴樾一字一句犹如心如刀割，她仿佛在讲诉着别人的事情，脸上轻蔑嘲笑的语气，子晗觉得心疼，胸口是重重一击。

　　她的男友其实也就是一个事业落魄的中年男子，因为看到吴樾很晚回来，又穿的花枝招展，两人拌了几句，便大大出手了。只是这次吴樾没有像过去的那些日子再去忍量，她用高跟鞋反击直接砸了那个男人的脑袋，才会被打得五体投地。

　　护士说，”她晚上情绪很不稳定，一直说想见你，我查了一下，她也没别的亲人了，母亲在养老院里身体也不好。“

　　”好的，谢谢你，护士小姐。“他已经言辞匮乏。

　　赵子晗这时候才想起来，侦探搜索的那堆资料还躺在自己的办公桌里，那个档案也没有被开封，因为那时候觉得心里压力很大，或者是说他觉得是可以通过自己和吴樾的联系，重新认识她这十年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一个偷窥狂一样派个私家侦探去轻描淡写的缩略做一个简报。如果真的是个亲人，如果是真的是个哥哥，怎么会不闻不问？如果是想补偿，那就要好好了解，而不是从侧面打听消息。

　　可是现在他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打开这个档案。或者说如果他打开了这信封，私家侦探那照片里一幕幕不堪踉跄的吴樾，他是不是还会去找回她？想到这里，他有点鄙视自己。回到眼前，吴樾依旧看上去很憔悴。

　　见到赵子晗来了，她别过身去，转到另外一侧在抽泣。

　　子晗坐在她床边，说吴樾没事的。

　　她依旧没有发任何声音。

　　气氛异常尴尬。

　　只是很久吴樾才说，你说会没事的，怎么会没事呢？你会照顾我吗？

　　赵子晗本能的说了句”会的！“脱口而出之后他觉得这话简直没有经过大脑，但此时此刻如果不说一些安慰的话，感觉吴樾就要活不下去了，他有点后悔，又介入了她的生活，并且搞的一团糟。如果他没有再去找吴樾，她是不是不会挨打，但答案是否定的。这十年她过的并不好，而这些不好，多多少少和赵子晗有这些直接间接的关系。

　　吴樾很辛苦的坐了起来，她脸上开始微笑，那种笑让人有点发怵。

　　她说那你要怎么照顾我？

　　赵子晗被戳中了心房，这件事是个棘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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